这时,陶妮和韩波也结束了晚饭,他们面对面地坐着,一边喝茶一边聊天。
“我回到老家后,原本打算呆上几天就上路去青海和贵州的,我都已经跟全国的几家杂志社联系好了,我一边走一边给他们提供游记。这种漂泊随性的生活是我长久以来一直憧憬的生活,可就在我准备出发的前一天,我父亲突发重病。于是我就立即中断了我的计划在家一心照顾他。我这次到上海是为了替父亲买一种特效药,另外还要向几家杂志社催讨他们欠
我的稿费。父亲这一病,我总算真正知道了缺钱的滋味。我突然发现我以前的潇洒是那么奢侈,那么没有根据。”韩波回忆着他这几个月的艰辛。
“那你买到那种药了吗?”
韩波点点头:“我来的第一天就买好了。”
“杂志社的稿费呢?讨着了吗?”
“还没有,他们都让我等一等,这一等就是好几天。为了省钱,我从招待所里搬了出来,在见到你以前我其实已经有两个晚上没好好睡了,我在这座城市里东游西荡,到处寻找可以让我打个盹睡个觉的地方。我睡过火车站、汽车站和地铁站,还有人民广场和外滩公园。很好玩是吗?”
陶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波,“为什么不来找我们?除了我们,你还有郭强,还有以前学校的那帮哥们儿,你为什么也不去找他们?你干吗要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呢?”
“说实在的,我不太愿意去麻烦大伙。我更不愿意让以前的朋友看到我现在的窘况。”韩波说着低下头喝了口水。
“韩波,你这个人真是太不够朋友了。我记得你曾经对我们说过,真正的好朋友在危难之际一定是会互相支撑,互相分担、互相宽容的。这些话难道你都忘了吗?”
“我没忘,陶妮。可是,我还是要请你原谅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。你知道的,以前的我视金钱为粪土,不知发表过多少激烈的言论、抨击过多少朋友,可现在恰恰是我成了金钱最大的奴隶,你说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?再说我也想看看自己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大。这些天我确实感受到了许多以前从未感受到的东西,我心里想的很多很多,我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生活,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。”
陶妮看着韩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:“你呀,心里的东西就是太多了,所以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受。”
“也许是吧。今天咱们俩在一起,可别光说我呀,快跟我说说你现在怎么样啊?”
“你为什么不先问问小杉的情况?”
“那你告诉我,小杉她现在怎么样了?”
“她很好,最近又接了两笔大生意,小杉她也越来越忙了。”
“这个我早就料到了。她自己呢?她过得开心吗?”
“她现在不太爱和我聊天了,我觉得她的性情变了好多。有一天我搭乘她的车去公司上班,一路上车上的收音机都在播着一组口琴曲,我在反光镜里看到小杉她流泪了,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根本没有放下过你,只不过她现在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太深太严了。”
韩波听得有些动容。
“你呢?你想不想小杉?”陶妮问道,韩波摇了摇头:“不想。但是她自己会冷不丁地闯到我脑子里来,她还像以前一样霸道,没有任何商量地长驱直入,然后扬长而去。”
“那你想见见她吗?我帮你约她过来好吗?”
韩波埋着头想了想,然后摇了摇头。
“为什么?就当她是你的朋友见一面都不行吗?”
“跟你说句心里话吧,陶妮,我这次来上海最最不想见的就是小杉。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样的状况。所以,拜托你千万别把我这次来上海的事情告诉小杉。最好也别告诉小柯还有她父母。陶妮,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?你能替我保密吗?”
陶妮微微点了点头:“我能理解,韩波,说到底,你的自尊心实在是太强了,行,我会替你保密的。”
“谢谢你。陶妮,你这个人关键时刻真的挺够朋友的。”
陶妮和韩波两个人互相默默地对视着,两人的眼神里都有一丝伤感。这时,窗外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声,陶妮本能地被吓了一跳,随后传来了很大的雨声,陶妮走过去拉开窗帘一看:“哇,好大的雨。”
“你现在不怕打雷了吗?”
“不怕了,哎,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欣赏雷雨天吗?”
韩波点了点头。
“那你跟我来,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欣赏雷电。
他们上了别墅二楼,露台已经被无框玻璃封死了,成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房,外面电闪雷鸣,雨点重重地打在玻璃顶上,陶妮和韩波置身在这个透明的世界里感受着雷和雨。
“陶妮,你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在雨中一起走的情景吗?”
“当然记得,你让我在雨中从从容容地走路,你教导我雷和雨是可以用来欣赏的。”
“可你当时胆小得哟,我给你画画,你当时的形象。”
韩波在罩着水气的玻璃上用手指头画了起来,他画了两只手抓着另外两只手捂在一个脑袋上:“这是你的脑袋,这是你的耳朵,这是你的两只手,注意这两只手是我的。”陶妮看着玻璃上的画不由地笑了出来。